“你去哪兒了？”秦湛北臉色鐵青地問。

周生生揚揚手裏的菜，臂彎酸疼無比，差點沒提得上來。

見狀，秦湛北替她接過購物袋，剛才那個扔垃圾的大媽從樓梯道回來，看見兩人匆匆忙忙地回屋去了，周生生梗著脖子進屋訕訕地換鞋。

換好後她就匆匆忙忙地接過蔬菜進廚房，手忙腳亂地拿出鐵鍋、菜板、篩碗······秦湛北的臉色稍微好了些，上樓換衣服洗漱。

周生生為秦湛北做了一頓極為豐富的早餐作為賠償，煎糊了的生煎、粘鍋的荷包蛋、入口老硬的培根，噢，只有牛奶稍微好點兒，只不過一不小心多丟了幾顆方糖。

秦湛北下咽困難，但還是賣面子地說了句“還行”。

周生生剃掉糊掉的那一部分才勉強吃了下去，一頓烏煙瘴氣的早餐之後，兩人買了票回南城，晚上就要開始補習了，她得回家去拿些換洗衣服。

客廳裏，靳芳芝正在陪周生南畫畫，看見她來，周生南甜甜地喊了句：“姐姐！”

周生生點點頭，掠過兩人就要上樓，靳芳芝喊住她：“你確定你不出國？”

周生生毫不遲疑地回答：“我確定。”說罷她頭也不回地上樓。

靳芳芝握住畫筆的手變緊，手背上的青筋顯露出來，既然你不願意安生地走，那就別怪我毀掉你最想得到的東西。

返校的晚上，每個人都有些激動，上了晚自習還在擺龍門陣，周堯一臉潰敗地靠著莽哥：“昨天我打電話到教育局告這次補課，你們猜教育局怎麽說？”

其他人聽他胡亂侃。

“居然說要多體諒學校的良苦用心。”周堯還能想起他聽到這句話暴躁如雷的心情，“我-艹，教育局這是和學校沆瀣一氣啊！”

周生生翻翻剛發下來的卷子，正想著該怎麽從薄弱科目抓分呢，就聽見老馬的聲音從門口傳來：“周生生來我辦公室一趟。”

班上不少人都轉過來看她，秦湛北質問的目光投過來，似乎在問“你又幹什麽了？”，她自個兒也是，想著自己最近沒犯什麽事啊？

疑惑地去了數學辦公室，裏頭只有兩個老師在閱卷，班主任看見她來微微頷首：“坐吧。”

周生生惶恐地坐下，咽了咽口水，目光落到他手機屏幕上的登分冊。

分數出來了？

這麽快？

老馬翻動著登分冊，斟酌地開口：“這次你考得不是很好。”

周生生沈默了，桌子下雙手絞在一起，考完她就知道了，意料之中的事。

老馬看她這副樣子也知道她心裏應該有個數，只說了兩句便讓她回去：“語文這次大家都難，算是發揮正常，而英語是積累性的，哪怕高一沒學也沒事，把單詞補上來，主要是數學和理綜，和高一的課本十分有關，自己回去列一個學習方案，如何配合總覆習來進行。”

“還有，幫我把秦湛北也叫來。”

周生生點點頭，慢慢地走回去，眼眶有點熱熱的，只覺得那種情緒又快要蔓延出來了，她在廁所呆了一會兒才回了教室。

坐下後拿出剛發的總覆習教材，低聲說了一句：“班主任讓你去他辦公室。”

秦湛北停下打草稿的筆尖，側頭看了她一眼，伸手在她頭上揉了一把才出去的，到了辦公室班主任只說了一句話：“這次模考你是全市第一名。”

舌尖抵了抵牙床，他一言不發，這倒是意料之外的。

老馬從辦公桌抽屜裏拿了一張表出來，臉上帶著幾分笑意：“這次模考全市第一的可以交換到衡水，恭喜，你中獎了。”

Duang！

如遭雷擊，秦湛北僵硬的手指往上彈了彈。

交換？

他怎麽不知道這事兒？

似乎是看出他的疑慮，老馬解釋：“這次年級組開會之後，還是決定不要告訴你們，以免有人進行不良競爭。”

秦湛北忽然有些無力，身子堪堪靠住墻壁。

老馬把表遞給他：“拿回去把表填好，讓家長簽個字拿回來就可以了。”

秦湛北沈默地接過表離開，教室裏物理老師已經來上課了，日常懟小黑懟大家，上廁所遲到的莽哥交了五塊錢當班費才被放進去。

他站在陽臺上，靠著柱子，指尖緊緊地攥著A4紙，直到第一節物理課下，碰上出來上廁所的周堯，兩人對拳：“行啊你，等到物理課下才進來。”

秦湛北沒說話，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笑，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把表格迅速藏進兜裏。

班上的特長生假條被老馬統一拿去教務處批了，南郁和劉多他們都是今天來收東西，基本上這學期就不來上課了，下學期也不一定，因為怕跟不上覆習進度，所以外面有專門的特長生文化課覆習機構。

周生生幫南郁把書裝進紙箱，看他這副樣子，應該是說服了他爸爸，她也就放心了。

走的時候，她送他到門口，再次囑咐：“一定要好好畫畫啊！”

南郁重重地點頭，手指在紙箱上摩挲，半晌才緩緩開口：“生生。”第一次沒有喊她全名，語氣都有些顫抖。

“嗯？”她等著他的下文。

南郁動唇：“等我回來。”

等我回來，一切都告訴你；

等我回來，向你表明我的心意。

“好啊。”周生生眼睛彎彎笑意盈盈地看著他。

難得地，南郁一步三回頭離開校園，周生生又想起自己那見不得人的成績，跑回去拿出高一的練習題開始刷題，現在中午也不回寢室了，就在教室瞇個十五分鐘。

唔，睡十五分鐘貌似更有精神，下午的語文課她聽得津津有味，反觀旁邊的秦湛北，早就魂魄出竅了。

她推了他一把：“誒，你今天一天怎麽回事啊？”看這模樣又不打瞌睡，就是不聽課。

秦湛北淡淡地靠在椅背上：“沒什麽。”

周生生咬咬牙齒，也沒管他，繼續聽課。

老馬說得沒錯，高三的確是過得很快，她只覺得一眨眼就到了晚上最後一節課，是班主任的數學課，他進來通知事情。

總之就是為了迎戰高考，兩個周放一次周末，下午的課改成六科小練，各科老師監督同學們小考，然後迅速改出卷子發下來講改，每天晚上得十一點四十才能回寢室。

最後老馬還提了一嘴：“秦湛北，明兒上午你不用來上課，先回家把字簽了。”

秦湛北面無表情地點頭。

周生生轉過頭看他：“簽什麽字？”

他搖頭：“沒什麽。”

周生生覺得不對勁，她總覺得秦湛北瞞著她什麽，可她又不好直接問出口，就算是問出來他也不會回答的。

一天的課程過去，第二天上午秦湛北果然沒來，她渾渾噩噩地聽了一上午的課，幹什麽事都心不在焉的，劉多也集訓去了，她也找不到個可以說話的人，跟周堯這孫子說就更不可能了。

況且下學期開學就要進行自主招生，周堯也要走了。

周生生一個人吃飯、學習、回寢室，足足三天，秦湛北都沒回來，整個人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，她發的短信打的電話石沈大海，也跑去問過老馬，他說他可能在做一個決定。

她還想繼續往下問的時候，老馬卻什麽也不肯說了。

這種空落落的感覺真的很難受，就像是心被挖空了一處，風從四面八方吹過來湧進去，疼得她彎下腰也沒有辦法緩解半分。

直到綜合樓頂上的大屏幕出現一行字，她才傻傻地楞在原地，像無數的釘子戳在她身上，千瘡百孔，沒有一處好血肉。

【恭賀高三8班秦湛北進入衡水交換】

秦湛北、交換、衡水······她明白了，她一切都明白了，為什麽老馬會給他放假，為什麽老馬讓他簽字，原來他就要走了啊，這幾天應該是在收拾行李吧。

周生生苦澀地想著，拖著沈重的步伐回到教室，攤在桌上的作業像天文一樣進入她的視線，全部都看不懂了。

秦湛北，你真的要走？

她一邊想著，眼淚啪嗒啪嗒地落到白凈的卷面上，她伸手去擦，卻怎麽也擦不幹凈，跟斷線的珍珠一樣蜂擁不斷。

周生生，你怎麽這麽沒出息？！

快上課了，她去洗手間掬了捧冷水洗臉，恢覆平靜後才回到教室，只不過眼眶鼻尖都是紅紅的。

周堯戲謔她：“這還夏天沒到冬天呢你就冷成這樣了？”

周生生沒搭理他，周堯也察覺出了不對勁，反過身子壓低聲音問：“怎麽回事？”

周生生沒回答，沈默地寫著單詞，只有這個不用費腦了，寫了三四節自習課單詞，周生生沒熬到十二點，提前回了寢室，到了小賣部門口進去買了杯香飄飄奶茶。

用熱水泡好捧在掌心走出小賣部，大夏天的，也就她一個人喝熱奶茶了。

南城這些年空氣質量還不錯，夏天的星空很清澈，她仰頭默默地看了一會兒，踩著臺階朝女生寢室走，地上的小方塊邊緣有被人踩扁的青苔，她伸腳去撥了一下。

快到寢室的時候，眼前忽然出現了一雙白色的球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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